周六在台北劍潭，捷運站不斷吞吐著人潮，站在紅綠燈下，很容易想到人海茫茫四個字，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，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潮淹沒的感覺。
因為靠近士林夜市，觀光客和攤商都很多，一家炭烤雞排前排著長長的隊伍，還有火焰牛、東山鴨頭、野生大海螺、章魚足燒、焗烤海鮮貝等，每一家都是生意興隆。我走了一段路，才看到一種素食者能吃的食物：現切水果。
這根本是肉食者的天堂，來這裡宣傳純素、動物權，真的是個好主意嗎？還沒開始就想打退堂鼓的我，慶幸自己只是來做採訪，雖然吃素快20年，我好像從未勸過任何人吃素，完全不是做推廣者的料，就只能做個紀錄者。
推廣什麼、為了什麼？
午後四點，約有15位推廣者集合在劍潭捷運站前，拿出電視螢幕、電池、桌子、面具、文宣品等。這是一場自發性的活動，創意來自一個國際性的團體「Anonymous for the Voiceless」，任何人只要認同純素和動物權的理念，就可申請舉辦名為「Cube of Truth」的活動。不過器材和印刷費要自己負責，當然也沒有薪資，晚餐也要自備。
推廣者戴上面具、背著螢幕，播放動物在屠宰場、農場、實驗室的畫面，配樂是抒情的英文歌，並非動物的哀號聲，或許這樣會溫和一點？不過內容還是相當震撼。儘管大多數人都是快步通過，也有幾位民眾會停下腳步，一臉震驚或害怕的看著螢幕，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真相。有些推廣者沒戴面具在一旁守候，若有路人願意多花時間看影片，他們就上前跟對方聊天，希望有機會讓對方嘗試純素生活。
活動進行沒多久就遇到第一個難題，雖然主辦人有事先申請路權，但因為執法者的認知不同，他們從捷運站前廣場被趕到紅綠燈路口，地點不佳仍不放棄，繼續把握時間，做他們想做的事。
我站了三個小時就覺得超累，而他們要背電視、舉標語，還要想辦法跟路人對話，肯定比我更累好幾倍，這到底是為了什麼？
沒時間緊張的推廣者
我採訪了幾位推廣者，他們來自不同行業、背景，共同點是想為動物做些事。
Ting是一位會計，成為純素者已有五年，成為推廣者大約兩年，我問她為何想這麼做？她說：「我的臉書追蹤了一堆動保團體，每天跳出來都是那些資訊，看到就很鬱悶，不知道怎麼辦。只有我自己改變沒有太大意義，因為大部分人還是在吃肉，希望可以多影響其他人。」
Edison從事業務工作，曾有位同學問他吃素的理由，他的回答是：「如果吃素，就不會有動物受傷、受到苦難。」過了一段時間，這位同學對他說：「自從知道你吃素的原因，回去以後我想了很久，後來我也不吃肉了。」沒想到小小一句話，就有可能造成改變，Edison因此下定決心做推廣。
Stella是第二次來參加推廣，她分享上次一個美好的經驗，「有兩個女生看了影片很難過，我過去講解的時候，她們也用很開放的心，真的想要解決這些問題，那種真誠的表情讓我覺得很欣慰。以往的我會覺得跟別人解釋太多也沒用，他們想要怎麼樣，我好像也無法改變，但是在推廣的時候，我發現這些努力其實會有成果。」
Uta一家人都是素食者，她對此很感謝，而當她出來做推廣，有時會遇到民眾跟她辯論，「對方就是很堅持，說人類還是要吃這些食物，不過這也代表他願意跟我們討論，而不是冷漠的走掉，在他的生命中會記起這些事，慢慢在心裡有個種子會發芽。這些反對意見也是給我們一種學習，可以思考下次要怎麼回應。人類是思考的動物，一定要經過一些啟發、一些思考，這樣成為純素者才會是永久的。」
來自英國的Adam，因為追隨女友而來到台灣，目前是英文老師，他曾在英國參加過推廣活動，在台灣則是第一次。我問Adam為何從純素者變成行動者？他說：「因為不這樣的話，純素完全無法成長。你可以做任何事情、做個記者、告訴你的朋友，這都算是行動，就做你覺得舒服的任何事。Because otherwise it can't grow at all. You can do anything, you can be a journalist, you can tell your friends, it's still activism. Just do anything that makes you comfortable.」
（謝謝Adam無意中達成的鼓勵，原來我做為紀錄者，也算是個行動者，感恩。）
不過，在街頭做推廣是一件舒服的事嗎？Adam搖頭，「這對我是非常不舒服的事，但有越來越多感情進入你心中，就會越來越發現你沒有時間感到緊張。我們在地球上、在人生中的時間很少，而你想要促成改變。It's very uncomfortable for me, but the more emotion that comes inside of you, the more you realize that you don't have time to feel nervous. We have a small time in our life on the planet, and you want to make a difference.」
理想家+行動者
除了採訪，從觀察中我也發現，這些推廣者有幾個共同點。第一就是健談，因為要跟陌生人說話，而且要說得吸引人、不能有太多冷場，否則對話難以進行。當然也有比較內向的推廣者，但一樣能幫上忙，就是扛電視、拿標語，與夥伴們同在一起。
第二是國際化，因為在鬧區推廣，不時有觀光客，就要用英文說明。推廣者之中有幾位外國友人，他們在國外參加過同樣活動，在台灣找到據點就一起來推廣。同樣的，台灣的推廣者出國時，也可透過網路找到國外的據點，只要有基本英文能力即可報名，在國外體驗一樣卻又不太一樣的推廣活動。
第三可能是愛好自由吧，這一切都是自發的，沒有人逼他們來，也不為名利，就是為了動物。活動要開始就開始、要結束就結束，也可轉用其他團體的推廣模式，甚至自己研發更多創意。正因為自由，可以自己決定，而這場活動就是他們目前的決定。
當我訪問Adam的時候，一時想不到推廣者的英文該怎麼說，就用了Activist行動者這個字。後來想想也很適合，他們確實是行動者，在人海之中尋找一個機會，也許能影響的就那麼幾個人，但沒有嘗試怎麼知道呢？能多一個就是一個，就可能對動物有幫助。
這些推廣者都很年輕，他們原本可以去逛街、戀愛、賺錢，說說笑笑度過這個周末，卻選擇走上街頭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。現場其實也有別的推廣者，商家店員舉著招牌、喊著口號，來來回回的走著，但他們是有薪資的，目標是讓人們消費購物。動物權推廣者被趕來趕去還會受到質疑，仍堅持以正面樂觀的態度，繼續做他們認為有意義的事，不知該說是天真而理想，或是熱情又勇敢？
我站在人群中，聽到民眾有各種反應，例如：「好恐怖」、「年輕人很棒」、「他們是街頭藝人？」「以後不要喝牛奶了，聽到沒？」、「現在不是用電擊的嗎？這是在哪裡發生的事？」、「這是打擾，就像推銷、傳教」、「以後要少吃肉」、「不要看了啦」……
不管正面或負面，總是有個反應，也算一個開始，希望他們以後會留意到這些事，關於動物的苦難，關於肉食的代價。
What a Veganful World
採訪活動主辦人Jack的時候，我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個刺青，他說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刺青，但人的想法確實是會改變的。當他成為純素者兩、三個月之後，就決定自己一輩子都要做個純素者，也因此在手臂上留下這三個字：Vegan for Life－終生純素者。
「覺得沮喪的時候，我就會看自己的手，提醒我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，提醒我初衷是什麼。」Jack一邊讓我拍照一邊說明，「我想要的是完全解放所有動物，我自己覺得，一個幾乎純素的世界，在我有生之年是可以做到的。」
一堆人在排隊買雞排，他卻能看到純素的未來，這是一種穿越時空的視力？還是因為有願就有力？無論如何，在那個當下，我很願意相信他所說的未來，雖然我也這樣期盼過，卻無法像他這麼肯定，可能這就是行動者的力量，才能繼續做好推廣，才不會累到想放棄。
《What a Wonderful World》這首歌受到許多人喜歡，歌詞中有希望還有愛，因此不斷被傳唱。看著他們為動物而努力，無懼於整個大環境的壓力，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一首《What a Veganful World》，那該是多美好的世界。
永不停止的追夢者
結束採訪，離開這群推廣者，彷彿從理想走回現實，我在人來人往中漫步，看到餐廳門口各種肉食廣告，周末外出用餐的人特別多，有誰會注意到那些電視螢幕的畫面、那些戴著面具的推廣者？
有些人在人海中容易被淹沒，容易隨波逐流，有些人卻能克服恐懼、堅定不移，甚至能引領人們改變方向。如果說純素的世界是一個夢想，已經有許多人在追夢，一點一滴的改變，相信會有所不同。
寫稿整理資料的時候，我看到Jack在FB貼了幾句話，就以此來做為結語，應該是最貼切的。
Please never stop sharing the truth.
Someone will listen,
Someone will realize,
Someone will change.
請永遠不要停止分享真相。
有人會聆聽，
有人會理解，
有人會改變。
行動呼籲：
有意參加AV動物權推廣的朋友，歡迎加入以下FB社團，或是追蹤IG帳號：@veganactivism.t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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