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:今年8月,台北市立動物園一隻已屆成熟的網紋長頸鹿個體「宵久」,為了和六福村主題遊樂園雌性長頸鹿繁衍後代,在搬運過程中,因過度緊迫,施打麻醉劑,最終未能從麻醉中甦醒宣告死亡。這個事件成為社會焦點,如果動物園一定會存在,那麼該發揮哪些功能?東華大學環境學院院長裴家騏表示,把動物照顧好,發揮科學教育就好了!
窩講座最近即以「人造野性」來比喻動物園,並邀請學者專家現身說法,談動物園的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。以下報導是根據演講內容整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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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到動物園中,幾乎是大多數人成長中不可或缺的經驗,但是到底哪些動物構築了動物園的面貌呢?巴黎市立動物園由於腹地不夠大,因此決定不養大型動物,民眾卻因沒有想看的動物不光臨,使得這座花7年時間改建的動物園功虧一簣。那麼人們為何到動物園?
我們常討論動物園從野外抓動物、利用動物不太好,但人類每天吃的、穿的、用的、陪伴,甚至化妝品、隱形眼鏡等,都是不同層次的動物利用。
動物利用無可避免 關鍵是動物福祉
「為何你容許自己穿皮鞋、用皮帶,卻認為動物園從野外抓動物是不對的?」台北市立動物園助理研究員彭仁隆認為,對於可愛的動物會放在比較高的地位關注,忽略其牠同樣被我們利用的動物,是物種歧視。
「除非完全不利用動物,否則在邏輯思考上顯然有瑕疵。」他直接指出現象,要能落實動物福利,前提就不能有物種歧視。
動物園的動物福祉好不好?他提到一個重要的觀念:動物福祉是一種不斷變態的概念,不斷測試動物對空間的感受,當環境改變,動物是不是呈現負面的狀態,如果是,就是動物福祉不好。例如一隻狗,養在有120坪的草地,不一定比養在10坪空間、主人天天陪他玩來得幸福。
大型野生動物如大象、食肉目熊、貓、犬科,在野外都是需要步旅行很長的距離才能獵食到食物,但在動物園裡,就被限制這種想像的行為,野外的動物不會發生這種偏差行為,但若沒有刻板行為可能更不好。因為他無法釋放他的壓力,必須深入了解。表面看起來令人不舒服,但若真的沒有其他選擇,出現這些行為也許是可接受的。
動物園確實存在一些道德上的兩難,例如活體餵食、或為了不讓鳥類在開放的空間展示,而剪斷翅膀最後一節。雖然動物園在經營上省思這種作為,但也需參觀者能接受,例如將鳥類關在籠舍中,或犧牲動物的行為能力
「我也吃肉,我對於動物園及畜養動物的共同點是動物福利是須被關注的!」裴家騏一開場就告白,人類無可避免的利用動物,動物園也是,但他認為動物園無法達成預定的目標、發揮功能,因此並不希望動物園存在;但動物園一定會存在,在此前提下,他提出理想動物園的條件,也挑戰動物園的幾個功能。
提到理想中的動物園,他說,必須非以收集動物為目標。其次,即使為了科學教育的功能,也不需要花俏的或瀕臨絕種的動物;重視動物福利、非自然死亡率要非常低。
另外,動物園的動物被當作工具性的使用,若不重視動物福祉,是沒資格談教育的;而且動物園的照顧必須以個體為單位,顧及每一隻動物的差異與需求。
長頸鹿宵久之死,讓他得知台北動物園兩年間死了5隻動物,而且死因各異,他認為必須檢討。
域外保育是最後的手段而非常態
「很多很好動物園只以常見的物種就能達到很好的科學教育目的,但有些動物園同樣物種甚至不願多養一隻。」他認為,科學教育是動物園能達到的功能,但使用珍禽異獸或瀕危物種有待商榷。
那麼動物園做了哪些事情?彭仁隆說,動物園提供了棲地之外「域外保育」的功能。而且動物園具有強大的資金的籌募能力,民眾在台北市立動物園所有的消費有20%是充當保育基金。
雖然如台北赤蛙、緬甸星龜等,動物園已能繁殖飼養,達到一定數量也會重新放回野外的棲地;但大多數動物園飼養的個體都無法回到野外。彭仁隆說,過去特生中心曾考慮將台灣黑熊放回野外,卻因擺脫不了基因汙染的疑慮,收養終生。99.9%的動物都無法重返野外。
裴家騏則認為,只要這個物種還有野生個體,都不贊成異域保育,而應原地保育。很多圈養機構或動物園,對繁殖瀕危物種高度期待,背後的思考不全然為了保育,極可能只是為了技術的突破。況且動物園花很多錢繁殖物種,繁殖出來的個體,不見得能適應野外環境。
不過,一些特殊的狀況,例如走私造成物種族群數快速崩潰,留在第三國回不去的族群,若動物園條件夠,都應負起保種的責任,維持一個健康的圈養族群,尤其是原產國的數量不斷崩跌時,也算是救贖。
他長期主持救援野生動物的屏東科技大學野生動物保育收容中心,曾收容30多隻老虎,目前物種高達100多種以及上千隻動物,等於介於壽山動物園與台北市立動物園之間的小型動物園。
「但我們不是以收集動物為目標,而是因走私、非法進口或非法自野外捕捉動物等不幸的前提。」他指出收容中心與動物園的差異,開放的目的也是希望讓參觀者了解動物受害的原因;因為少數人錯誤的對待動物,而需花費納稅人的錢彌補。
理想動物園:把動物照顧好、發揮科學功能
裴家騏認為台北市立動物園的表現在全球算是前十名,即使如此,他仍挑戰台北市立動物園的功能是否無可替代。
首先,啟發或培養野生動物保育人才。他質疑,到動物園和會不會愛動物無法相提並論。他認識很多從事野生動物保育的人,無論是兩棲類、昆蟲、哺乳類等,他們的熱情來自賞鳥、自然觀察,而非動物園;自然觀察產生的力量似乎更大。
其次,復育或保育瀕危物種。「大部分動物園都不願意呈現動物所面臨的威脅,又如何傳遞復育的資訊給參觀者呢?」他提及,當野生動物收容中心的目的是解救和野放,而非物種的收集時,就不在乎讓獲救的物種回到野外。若全球一萬個動物園有1/10有此心胸,認領1000多種瀕危動物復育,就不會有瀕危物種了。然而事實卻是多數動物瀕臨絕種,甚至跟其他9000個動物園想要收藏牠有關。
最後,研究功能。他舉30年前在台北動物園做山羌研究,他得以飼養6隻剛出生的山羌養大,並帶牠照X光取得牙齒替換順序,成為全世界第一個養小動物照X光取得牙齒生長順序的資料。在這之前要取得這項資料,必須宰殺活體。動物園在這件事確實做出貢獻。
但現在則使用一些工具,如自動照相機、標放,透過野外環境觀察動物的習性取得資料,比動物園更貼近自然環境的表現。他舉石虎路殺研究為例,要了解牠們的習性與開路的關係,這就無法在動物園的環境取得。
「動物園看似能做更多事情,但事實卻非如此。」裴家騏指出,動物園要有資格存在,至少得把動物照顧好,把科學教育做好!